和 @Nero 的联文,我尽量让这个过渡段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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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杀人类懒床希望的三大杀手是,阳光、闹钟、家养宠物。
银时被杀手叫醒之前,一直睡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那就像是个巨大的琉璃盏,里头五彩斑斓,融着各式各样的果酸。
和酒混在一起的是披萨,和音乐混在一起的是艺人资源分配表,和辣翅混在一起的是酒心巧克力。
他穿着自己很喜欢的马丁靴,戴着遮掩身份的半拉面具,在里面跳跃旋转。
电子琴在后面“Do——”的敲,他欢快的跳。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最后跳来跳去还飞到了天上。
天上的云黏黏的,又弹弹的,一会儿变成了样式复杂的HONDA摩托车,一会儿又变成了拉风异常的兰博基尼。
银时流着口水挨个儿亲,吧唧吧唧,跟亲亲儿子似的。他欢喜的不得了,伸手摸了摸,又像搓狗头一样使劲揉了揉。结果不揉倒好,一揉,这两坨弹弹的云就开始不消停了。
它们仿佛是突然受到了诅咒,跟随古老的预言,摇摆,拉伸,变形,为所欲为。
哔哔哔叭哔哔卟。
握着魔法棒的小仙女在咏唱咒文。
变啊变,变啊变。
亲儿子们被法杖点破了外壳,两色的羽毛呼啦一声往外流。泾渭分明,又交相辉映。
最后,两辆魔法的车变成了两个魔法的人,两个魔法的人拥有两张同样的脸。
魔法的人伸出魔法的手,黑的一边是恶魔,白的一边是天使。
他们伸出手,对他说:“来吧,来我这边。”
银时只有一个,当然只有一个。可就算他有两只手,也不能被拉扯着去两边。
难以抉择间,身边的景色骤然改变。不再是多彩的琉璃箱,也不再有佳肴美酒作陪。这个规律的染缸被打碎了,所有颜色搅浑在一起就是黑。
梦幻结束了,留给他的是更深的现实。
他在黑暗中裹着羽毛下落,不停的下落。他想抓住一切,却丢掉了所有。
咏唱还在继续,握着魔法棒的不再是小仙女。
哔哔哔叭哔哔卟,哔哔哔叭哔哔卟。
哔哔哔叭哔哔卟。
像极了他家的闹铃。
铃铃铃铃铃铃铃——
银时挣扎着鲤鱼打挺,起不来,又翻身去够,结果刚睡醒没有分寸感,反倒一不小心让自己掉下了床。
扑通!
惊醒。
叫醒银时的杀手是闹钟。
这是当然的,他家里没钱养宠物,晚上睡觉前也会很乖的拉好窗帘。
没有阳光没有宠物狗,独居人的生活从来都这么邋遢,普通又邋遢。
没有闹钟,他就永远醒不过来。
而闹钟——
银时从眼睛里拔出一丝光,勉强瞟了一眼每天尽职尽责毁他懒觉的家伙,等他思维完全清明之后,石化。
——周一早上七点半的例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匆忙套上外套——他昨晚是合着衣服睡着的,随便洗脸刷牙抓两把头发——反正卷毛没人看的出来,光着脚丫跑冰箱里拿出一管备用营养剂——边走边喝解决早饭,在玄关蹬好鞋子,抓着公文包就匆忙跑出去赶地铁了。
这是他每天早晨的日常,准确的说,是自从他升职以后的日常。
每天睡的很晚,醒来头昏脑涨,出门挤着地铁高峰,不怎么体面但绝对准时的去上班。
就算再熬夜,再累,再辛苦,他都不会在周一的例会上迟到。
原本是这样来着。
原本。
银时站在黄线后面,焦躁的等下一班电车。
时刻表上说下一班十五分钟后抵达——去他妈的十五分钟!——还请耐心等待——去他妈的耐心等待!
老子刚才跑过来还差一点点就赶上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耐心等我一下啊!
银时抓着公文包贴着黄线走来走去,揉着脑袋各种烦躁,就差一个激动把鞋丢出去砸轨道上解气了。
他在刚才错过了自己平时踩点用的电车,而下一辆得多等十五分钟。掰着指头算,不管正着加还是反着加,都注定了,他今天绝对是例会迟到被人看笑话的那个。
烦躁。
但烦躁的根源并不全是这气死人的电车。
还有今天早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其实并不是莫名其妙。
银时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所以才让他更烦躁了。
在那个未完结的梦里,两个长相相同的人朝他伸手。
未完结,但他知道结局。
结局就是昨天下午他去提交了会议报告,从而翘掉了和喜欢的人的第一次约会。
这多荒唐啊。
他拒绝了天使,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恶魔。
虽然他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他也没资格要求高杉那家伙给予他理解。
Plan C,说是光明正大赚取薪酬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穷矮帅的外卖小哥,实际上说白了,根本原因就是没钱,所以不敢。
穷就一个字。不需要解释。
银时偶尔也会想,如果他是个有钱人。
这个假设命题太美妙了。
不说多有钱,就差不多他公司总裁那个价位吧。他如果有那么多钱,第一件事一定是把他亲儿子们挨个买回来——拉风的宝马奥迪迈巴赫,谁不喜欢啊。买回来,一天换一个开着兜风,从东京桥这边开到那边,再开回来,拉风到所有路人都能记住他,还不带重样。
然后,就把外卖小哥买回来。
如果他不喜欢自己,宁死不从,或者有什么别的身体隐患、大病小灾,那更没问题了,一捆钱砸下去包治百病。
如果他还是拒绝、宁死不从,就再砸一捆。
还不从,就再砸。
仍然不从,继续砸。
砸到从为止。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银时深感赞同。
他认为,自己现在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工作问题也好,感情问题也好——都是因为没有钱。
如果有了钱,就算是那天晚上被高杉拒绝了,就算他们的关系继续模棱两可的尬下去,就算他拒绝了高杉第一次约会的邀请,他都能无所畏惧的厚着脸皮追人。就算对方被他的穷追猛打闹得从此天各两方了,他依旧能开着他的儿子们把他追回来。
有了钱,他将无所不能,无往不利。
而这些,一切,当然,都是一个过于美好的假命题。
用英文来讲就是虚拟语气。
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影。
——让他有一天成为他公司总裁那个价位的?别开玩笑了。还不如把他卖给总裁当奴隶来得实在。
电车即将进站的提示音响起,银时最后理了一遍自己的思绪。
他的卷毛被劲风吹起,翩翩黏黏最后还是停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发尾的弧度就像是小钩子,用铁钳子拉也拉不直。
就跟他本人一样,钻牛角尖,死不出来,还执拗不堪。
他对着还没有打开的电车门,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周一早上七点半的例会,是高杉对上层管理十年如一日的要求。
每周拎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把各个部门的总管集合在一起,让他们分别汇报这一周以来自己部门的工作状况。有问题的可以拿出来讨论,商议,最后通过投票——其实多数时候是总裁的一锤定音——来给这个问题下达解决指令。
会议本身的存在是良性的,消息互通,旨在通过总管将各个部门串联起来,让整个公司融为一体,而不是单纯的各自为政,为所欲为。
但这样一个良性的会议,很多时候,就存在着这样那样,不可说的问题了。
比如现在——
唱片制作部的总管一拍桌子,指着刚进门的会计部总管骂开了:
“上一次拨款的项目,你老实说你克扣了多少?!”他指着对方的鼻子,也不管这行为礼不礼貌,人家的脑回路跟没跟上。
“什么项目?”事实证明没跟上,会计部的瞪着眼睛,“你们又给谁出专辑了?”
“公司一直主打的那个啊,河上万齐!别说你不知道。”制作部的吹胡子瞪眼,“明明决定会上说了2000万张碟,我们这里都开始加班作业了,你预算才拨了1500万的量,搞毛啊!别说你不记得!”
“是1800万。”一直坐定了没吱声的项目部说,“是你们部门内部聚餐给报销掉了吧~前几天收到消息我真的蛮惊讶的,以咱们的关系你外出聚餐居然不叫上我。”
“谁告诉你我们部聚餐公款私用的?还有我们很熟吗。”制作部冷酷无情。
“就算有也没可能。谁会叫上你啊你这个大胃王!”发行部的拿出石锤,“上上次的高层聚餐,结账下来总裁脸都黑了,就这还想来我们这儿蹭饭?”
“就是。”会计部趁机站队,“今天不准来我们部,我现在就给阿伏兔打电话,等会议结束让他领你回去。”
项目部的总管摇摇脑袋,头上的呆毛笑眯眯。
制作部转头就打断了会计部拿手机拨号的动作,叫他:“桂小太郎!你别给我跑,刚才的预算问题还没说清楚呢!”
“火气太大直呼别人的名字不太好哦,土方先生。”桂摇摇手机,“决定会上的2000万是待商讨,最后决定下来的是1800万,不信你可以问总裁。”
土方顿了顿,换了发飙对象:“总——悟——!!”
总悟一脸无辜的拿出手机,指给他看:“我是发邮件告诉你的呀,土方先生。”他学着会计部总管的腔调,把最后的拖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只不过趁你睡觉的时候,删了邮件的也是我而已。”他补充。
半夜发邮件,鬼才看得到!
气得土方拿着手机瞄准就砸,最后被神威截了个胡。
“说起来,马上七点半了呢。”
神威点开土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把东西推还给对方:“那个经纪部新上任的怎么还没来?”
“估计是懒觉睡过头了吧。”给土方下绊子成功,总悟好心情的接到,“一个新总管而已能有什么守时概念?或许是来的路上偶遇什么美女了也说不定~”
砰——
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只不过进来的不是他们口中讨论的新晋经纪部总管,而是从不迟到,一直踩点进门的,娱乐公司T,最一手遮天的总裁。
会议室墙上的表走到了七点三十分整,部门总管们纷纷闭上了嘴,各归其位。
总裁在最前端坐下,扫视了一圈后,开口。
“会议开始。”
银时进来的时机很不好。
非常不好。
不好到让他事后想起来就想挠墙,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彼时的他刚从地铁站跑过来,十分钟的路程不近不远,但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要迟到的心跳让他差点闯了红绿灯,酿成交通事故。
所以这导致了他打开会议室门的时候各种脸红气喘,整个一衣冠不整。
正在念自己回执稿的发行部总管看了他一眼,继续到:
“……对,就是不能像现在的这位迟到的经纪部总管一样。”
啊?啥?哪样?
银时一脸懵逼,底下的总管们纷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连从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总裁助理都笑了……
什么情况????
银时说了句“对不起,我迟到了”,懵头懵脑的往里走,最后坐在了桂小太郎专门给他留的位置上,缄默的看会议继续进行了一会儿后,低头跟桂咬起了耳朵。
“你们笑什么呢?”银时问。
“笑你被拿来做例子。”桂说。
“做什么例子?”银时又问。
“潜规则的例子。”桂高深莫测的说,“今天怎么跑成这样了?”
“地铁没赶上……别提了。”银时痛心。
“就说让你自己买辆车备着吧,你还不听。迟到一次扣2%。”桂比他更痛心。
“卧槽这么狠??总裁很缺钱吗!”
银时说着看了总裁一眼,发现总裁在瞪他。于是他立马坐的直直的,像根杆似的。
“你不知道总裁对工作很严厉吗,我跟你讲我上次啊……”桂没发现总裁在瞪他,继续说。
银时抽着嘴角打断他:“闭嘴,看着呢。”
“哦。”
桂转过头去专心开会,银时也在专心听,结果听着听着,他的思维就绕道要不要去买辆小电动来缓缓他想买儿子的饥渴上去了。
会议结束的很快,会后批评是必须的。
银时认错态度积极,没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其模样之乖,让从来一板一眼的总裁助理都没了继续训他的念头
三言两语结束训话,银时出了会议室。
桂说是要阻止什么大胃王进他的会计部,就打了声招呼提前先走了。
现在就剩他一个,想要在九点之前赶回自己的部门还是挺轻松的。
而就在他想着今天要给实习生分配些什么工作比较好的时候,转了个弯,就看见走出本部的必经之路上,群聚着一些平常看不惯他的部门总管。
他们围在一起抽着烟,有说有笑的把烟灰弹在烟箱里。
“喂喂喂看到了吗,就这位,可大牌了,闪电升职不说还把老上司直接扫地出门。”A说。
“人家可是总裁亲自提拔,还不赶紧绕道走,下次被踢的就是你咯。”B接话。
“有特权就是好啊,我也想周一例会迟到不被开。”
“得了吧,你又没有被那啥。”
“哈哈哈说的也是。”
“有个靠台了不起死了,啥也不用干,坐着领干饭。”
“欸,走走走,别酸人家了,回去干活去。”
一群人找了一下没必要的存在感,然后掐灭烟头,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撤离了总部,留给银时的仅仅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银时没怎么在意,出了总部就转去等公车了。
从一开始他就有所察觉了。
被总裁提拔升职,不管原因为何,总会传出一些这样那样的言论,就算说是“他跟总裁之间有什么恶心人的py交易”,他都能淡定自若的接受。
毕竟不管做什么,最开始,这种事总会出现的。但只要自己做得好,并长此以往的坚持,一些不必要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倒不是有多担心自己升个职就能被同事喂毒,而只要不被喂毒,什么事就都不是事了。
他坐上公交,无聊的看窗外风景。
直到到了目的地,下了车,银时才拿出电话,边朝工作的地方走,边打给了他兼职驻唱的小酒吧。
“是我。嗯…嗯……就上次说的那样,我今晚不去了,可能这周都去不了了,嗯…嗯…下周一定加场!嗯,好,嗯,谢谢理解!”
挂了电话,正好就到了工作的地儿。
银时呼了口气,脑内构思着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提着公文包打开办公室的门。结果他坐在座位上的屁股还没坐热呢,从来都很元气的小姑娘,第一时间,撞开了他的总管室。
“银酱!我听说了!”神乐把她的小拳头舞得虎虎生风,结果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你居然被新来的那个来岛大妈给包养了!”
——哈?????
TBC